漫长的会议总是让人感觉无趣，艾米丽的位置从开场到结束一直都是空着的，克莱尔全程转笔转得非常开心。会议的主题是“人类对仿生人产生的恐惧心理”，与恐怖谷理论贴上边。
谁让他们把这种无机质的东西弄得和人类这么像，要知道人类最害怕的不是什么别的东西，而是和自己相近的“未知”。那些机器学家只知道拿这个奖那个奖，从来没想想会发生什么。
实际上这和十三研究所有很大的关联，但两个主力没有一个把这次重要的会议放在心上。艾希礼在桌子底下玩那个拼不好的魔方，克莱尔时不时偷偷涂一下唇膏，只有谢伊全程都在懵懵懂懂地记笔记。
之后克莱尔问他对会议有什么印象，谢伊支支吾吾地说咖啡很好喝。
艾希礼的衣服淋湿了，虽然及时脱下了外套，但隆冬穿着这样的衣服外出未免会感冒，她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荡着双腿，看着克莱尔以带点赞赏的口吻拍谢伊的肩膀。要知道克莱尔每次都是直接拽他的领带，和谐地跟他平等交流的次数少之又少。
“小伙子做的不错嘛，咱去给艾希礼买衣服，就在附近的商场，去去就回。在此之间艾希礼就拜托你啦，要是你敢欺负她的话——哼哼。”
克莱尔挽起袖子亮了亮粉拳，泛白的指节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挨上谢伊的鼻子。也许是被自己的联想吓怕了，谢伊捂住鼻子，后退了两步。他还敢欺负艾希礼？大小姐们把他当人看已经很不错了。
“要咱给你带什么喝的吗？暖暖身子。”
“橘子汽水，谢谢。”
“会腐蚀牙釉质，换一个。”
“……啧。巧克力奶。”
“喂！你刚才是‘啧’了一声吧！？”
“艾希礼听不懂克莱尔在说什么。”
克莱尔和艾希礼一起看向谢伊，谢伊正在把戳进眼里的一根头发挑出来，刺得他痒痒的。
“你呢？想喝什么？”克莱尔问。
谢伊沉思片刻，支支吾吾地回答：“那个…想喝柠檬红茶。”
“哈！？你知不知道纯正的红茶要多少钱啊！嗯！？”克莱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，挥舞着拳头时刻准备对着谢伊那头黑发砸下去。
谢伊抱着头蹲下来，生怕那流星一样的重拳把自己砸出个好赖。不过幸运的是，之前的他救了此时此刻的他，克莱尔想到了谢伊刚才替自己出气的行为，又登时没了抱怨的心情。她收了手，妥协地叹了口气。
“算啦，红茶就红茶吧。”她挠了挠滚烫的脸颊，“算我请你。”
她挥别了两个人，谢伊让无人机形态的夏娃跟在她身后，以免再碰上不必要的纠纷，它可以立刻通知谢伊。夏娃发出了“Got it”的信号，嗡嗡地追向克莱尔。实际上克莱尔不是很喜欢无人机，因为它总是嗡嗡嗡叫个不停，像虫子似的。
“你冷吗？”
虽然话语在行动之前脱口而出，但话音未落一件残留着温度的衣服就松松垮垮地落在艾希礼身上。艾希礼抬手看了看盖过手掌的袖子，仰起头看着谢伊。
“刚见面时我还以为你是个差劲的人，”艾希礼似笑非笑地说，“真的，因为你长了一张好人脸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自己是个坏人吗？”
艾希礼对他的愚钝感到无地自容，“我没这么说，不过，和坏人也没什么差别。”
“因为被侮辱的对象是你们，所以身体不由自主就动起来了。”
“你这算是在撩我吗？”艾希礼跟他开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。
“我…我没有，我不是，别乱说。”
他一脸尴尬地看着艾希礼，艾希礼望着他，片刻两个人都笑了，整个走廊里回荡着他们的笑声，幸好这里平时不会有人通过，不然肯定会顺手帮他们打个120吧。谢伊坐在他身边，紧贴着椅背望向明晃晃的白炽灯。
白色的一点烙在他的视网膜上，变成黑色的斑块，所望之处全都多了一块别的颜色。谢伊深深地吸了一口消毒水的气味，在肺里徘徊了一圈，又吐了出来。
“谢伊，你是怎么看待仿制人的？是单纯的工具，取代人类的新物种，还是与人类没什么两样的同胞？”
谢伊低头沉吟了许久，他没办法立刻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，而是向艾希礼反问道：“艾希礼是怎么想的？”
“我啊。”艾希礼双手交握抵在下颌，“人类创造出仿制人一定有他的理由，不然它们也不会出现在世界里，或许创造它的初衷是为了代替人类工作，但一切都在进化，它的初衷已经改变了。或许现在的它们‘更像人类’，而并非成为人类。”
谢伊点点头，艾希礼的话虽然每次都那么难懂，但听起来却是很有道理。他想了想，说出了自己的看法，“也许，它们很想跟人类平等共处，而非奴役与被奴役的关系。”
“你知道机器人学的三定律吗？”
“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，或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，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，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，在不违反第一、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存。”
艾希礼点了点头，“对，但这个定律中有很多瑕疵，要是仿制人真的有超过人类的智商时就会钻空子，那个时候人类与仿制人之间将会迎来战争。”
“而我们第十三研究所就是负责研究如何避免这场战争的到来。你觉得，这会是杞人忧天吗？”
她扭过头，如镜子般清澈的双眸中倒映着谢伊的身影，像是能一下子看穿他的心。
谢伊轻轻摇了摇头。他也看过很多上半个世纪留下来的作品，无论是漫画，动画，影视剧还是书籍，上面都清楚地记录了一系列作者幻想的相关内容。世界大战，人类输给了仿制人，立场反转，曾经的被奴役者成为奴役的一方。
艾希礼说：“没错，也许大多数人类纸醉金迷到不可挽回的地步，他们会选择性忽略掉潜在的危险，包括仿制人的威胁，塞缪尔的权利越大，这个未来到来的就越快…”
她扭过头，看到克莱尔一副累得半死的样子拖着脚从楼梯口拐过来，她的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，夏娃身上还挂着好多个纸袋，她这是打算把整个商场抢过来吧？？
谢伊站起来，准备小跑着过去接东西。艾希礼同时窜起来拉住他的胳膊，谢伊被拖了个踉跄，他回过头，看到艾希礼保持着没有什么情感色彩的双眼，对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。
“欢迎来到塞缪尔公司第十三研究所，研究员谢伊·威尔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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